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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把腌酸菜
文/三草人
我们常年不在家，也就不便老家菜土菜园的栽种了。从年关除夕，到新年正月，这段时间里，吃菜也多要去圩场，赶集购买。好在乡下集市，蔬菜不仅丰富，还很新鲜便宜。
“爸爸，这是酸菜吧？”赶集逢圩时，女儿指着临时摊位上，那竹篮里腌制的酸菜，向我确认。
“是的，老家的酸菜，不那么咸，但有一股淡淡的的香味……”
其实，酸菜对于我们而言，实在普通不过了。以前吃得也多，留下的印象，自然也深刻。
还记得小时候，邻里邻居的，每逢到了年关霜冻的日子，都要邀到一起，去菜土菜园，拔青菜，整棵整棵地拔，清水洗干净后，铺展在矮墙上，或者屋前门后的空地上；晾晒沥干后，各家各户便开始腌制酸菜。小孩们蹲在灶口生活，大人们忙着焯水，入坛，扎稻草垛，压上石块，便就封坛了……总之，一派忙活乐乎的乡里景象。
是的，那些年代的年关岁月里，食材也并不那么丰富，青菜也不够供应。为了接荒，大人们总要在年前，赶着霜冻来袭之前，做好酸菜。腌酸菜，对于大人们而言，是简单的劳作。只是，从入菜封坛到开坛食用，还需要等待一些日子。大人们凭着经验，大约两周后，便要开坛了。此时，轻轻地移开石块，掀开稻草垛，便一股淡淡的酸菜香味，扑鼻而来……
近些年，因为自己不种蔬菜了，年底回家的日子也短，所以母亲便不再做酸菜了。然而，我们一家人，还是很喜欢吃老家的腌酸菜。老家的酸菜，不像北方腌制的那么酸，也不至于那么咸。微微的酸味，淡淡的盐味，伴着那一股浅浅的醋香鼻息，甚是催人食欲。而一把酸菜在握，其温润的菜茎，仍有些青绿的叶子，色相也着实喜人。
“你们吃酸菜的话，还来我家拿呗，还出什么钱，去圩场买！”邻居大妈，也是热情的急性子。她这又一次与母亲这般叮嘱了。她一边说着，一边又朝母亲递送了一把酸菜。
“好呀，谢谢喽”母亲接过酸菜，满脸欢笑地作谢了。
……
“龙玉，龙玉，你们回来啦……”又一个清早，母亲听得大门口传来悠然的唤声。
“哎呀，厚莲婶婶，你这么大年纪，还拿一把菜给我们……”近八十高龄的她，腿脚蹒跚，双眸也早已不再清澈了。按照辈分，我当然要尊她为奶奶。十几年了，每逢我们从上海回来过年，她总要递送一把酸菜给我们。
“这酸菜，是年底腌的，刚开坛，可能还不是很酸，但也嫩呢……”
她老人家说的“嫩”，其实就是腌得透了，吃起来有点发蔫。毕竟年纪大了，她腌的酸菜，也一年比一年变了样：更透了，更软烂了……然而，我以为这样的“透”与“软烂”，也正是她“老而弥朴”的亲伦之关怀所在吧。
“你这把年纪，还年年照顾我们喽，虽然只是一把酸菜，但也是一片好心好意……”母亲双手接着酸菜，这般谢过了。
“那有啥，只要你们不嫌弃，酸菜不值钱。做邻居这么多年了，一辈子了，虽然你们现在长年在上海生活，但也还念着老家喽，回到老家，吃一把酸菜，也许，比吃一碗肉，还舒坦哩……”
回到家，邻居也都常来串门。她们常常劝我们不要客气，邻里之间，一些家常蔬菜，相互接济也是应该的。只是母亲觉得，于人有所麻烦，总是一番人情所欠吧。
腌酸菜的餐食做法，也简单。只需要大火锅炒，炒干“生水”，炒出酸菜的醇熟酸香即可。此时，端一碗在饭桌上，趁着酸菜的热气腾腾，再舀一勺猪油，淋在酸菜上，即刻色泽油亮，翠滴犹然。如此，你筷子一夹，入口酥软，而酸香唇齿间盈溢回味，酸中自有淡淡的青菜之甜，舒怀不已……
可不是么，老家的酸菜，酸在心中，清清楚楚，香于鼻息，而真真切切。
一把腌酸菜，虽然只是小小的手中之握，也仅能做餐食一碗而已。但我以为，那一份来自邻里的关切，那一份粗朴的温暖，却是长绵而久的。
是的，这一把腌酸菜，买的话，不值钱。但邻里之间的递送，乡情以之的寄怀，却十足的温怀可亲，其价不浅哦。
也许，酸菜于我而言，食之酸香扑鼻，自然爽怀有念，而从小的那一番经历，曾经的那般美好、温暖的回忆，当然就更“乡”味深深了。
-关于作者-
三草人，永新龙源口镇人，现在在上海市崇明区，任职教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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