陕西人爱吃面，尤其是关中人。电视剧《白鹿原》中张嘉译蹲在墙角，端着比自己脑袋还大的老碗咥油泼面的场景，把陕西人爱吃面的特点刻画的淋漓尽致。陕西人对面有一种特殊的感情，对于久别回乡人来说吃一碗家乡的面更是一种情怀。

在甘峪村，逢年过节、红白喜事都要吃臊子面，那就是“过事臊子面”。不同于大众熟知的油泼面、棍棍面、裤带面那样的简单粗旷，我们这里的面食材讲究，做法细腻，我曾转遍西安的大街小巷也没有找到一家正宗的甘峪村“过事臊子面”的味道。

八十年代打发我姨出嫁，给我舅娶媳妇，还是小屁孩的我最惦记的不是我姨的嫁妆都有什么，也不是我舅娶的媳妇好不好看，最操心的就是什么时候吃“过事臊子面”。

过事的前一天村里帮忙的人给我们院子里的地面上挖一个半米宽、一米长、半尺深的坑，煳砌垒两个前后连在一起的和锅一样大小的喇叭口，顶端留有半人高的烟道，我们叫“地雷”。四周轧好四根椽，将一张新炕席用麻绳绑在上面搭成简易的帐子。旁边的床板上摆着大大小小的洋瓷盆子装的食材，切成半个玉米粒大小的胡萝卜丁和白萝卜丁，同样大小的白豆腐和油豆腐，前一天搭油锅炸好的肉块切成小丁，少量的黄花和木耳，还有一些切碎的韭菜。臊子面的面是韭叶面，顾名思义就是韭菜叶宽窄的面，一尺多长一把整整齐齐地码放在蒲篮里再盖上干净的屉布。

后锅火 过事当天一大早“地雷”烧起。小烧开水，前锅火旺炒臊子，过过一遍油锅的热油夹杂着浓浓的肉香，姜末爆香，倒入红白萝卜丁翻炒，加盐和调和面，刚才还四棱方正的萝卜丁在大火的翻炒中线条慢慢变的柔和起来，加入白豆腐和油豆腐丁继续翻炒，油豆腐是拿炸过肉的油炸出来的，翻炒间油慢慢沁入清素的萝卜丁，加上白豆腐的卤汁，一股股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，淋一小勺老酱油点缀，白色不再显得苍白，红色更加凸显。倒入肉丁和黄花木耳，锅里五颜六色的食材在厨师挥舞的锅铲中相互碰撞，相互交融，过油的肉褪祛油腻，使得生硬的萝卜变得绵软，石膏点成的豆腐没有涩感而豆香四溢。随着锅沿边升腾的热气越来越浓，干臊子也就做好了。邻家的妇女拿起洋瓷盆子担在锅沿上，舀出锅装入盆。随即给前锅加上后锅的水烧开，倒入和好的红苕粉面子汤，把锅里的清水勾成芡汁，再倒入刚才炒好的干臊子，顺着一个方向搅拌均匀，臊子悬浮在芡汁中，不沉底也不漂浮，每一个小丁之间紧凑相连又不凝结成块。稀稠掌握到极致是一个厨师手到擒来的功夫，太稀了调到面上吃不出来臊子的味道，太稠了浇到面上搅不开，容易让面坨成一块。烩好的臊子小火慢熬，浇面前再撒一把绿油油的韭菜末。

客人陆陆续续地来，先上一碟配菜，就是一碟卤味黄豆，上面盖几片切成薄片的油豆腐，顶上摆放着一个切成八瓣的卤鸡蛋，看上去就像一朵盛开的花朵，客人们聚在一起吃着豆豆聊着天。烧“地雷”的人添柴加火，下面的人看客下面，加碱的面条在沸腾的水中翻滚旋转，沸水溢上来时一瓢冷水浇下，面条瞬间安静下来沉寂于水下不再嚣张。几秒钟后又一番翻滚旋转溢出，如此两个回合，面条就煮熟了。长长的竹筷子捞起迅速放入备好的一大盆冷水中过水，妇女们挽起袖子徒手搅动着，使热面快速降温，再捞起分装在黑边褐底的粗布碗里。帮忙的男人们端着一尺见方的方盘，一碗一碗码放整齐，浇上后锅滚烫的热臊子，端饭上桌。 臊子面的标配是酸醋油辣子，自己酿的苞谷醋和新泼的油辣子分别放在粗布小碗里，自己 按自己的喜好调味。客人们端着粗布碗搅动，一时间臊子和着醋的味道喷香四溢。“呼噜呼噜”吃完一碗，第二碗不换碗，把臊子面倒入刚才吃过的碗里吃，两碗三碗都不换碗，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做？也没有人告诉我这是为什么？好像这是大家都遵守的约定俗成的规矩吧！

不管时代如何变迁，到如今不论是逢年过节还是红白喜事，色香味俱全的“过事臊子面”臊子面依旧是我们甘峪村人经久不变的一道家宴，仍然是我们餐桌上必不可少的美食！

文/李琳 图/来自网络，侵删

2019.2.11,于西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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