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87年的北京西单百货商场门前，茫茫人海中，一辆挨一辆板儿车上，除了放在大块儿冰上那一排一排北冰洋汽水，还有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水果。观察片刻发现，那水果除了皮，都能吃。

小贩抄着京腔告诉我，这叫猕猴桃，中华猕猴桃。两毛五一斤。

我从小就是个吃螃蟹的，除了耗子药，什么都得尝一尝。当即花三毛，买了一斤二两，大大小小七八个。

那是应季水果，完全自然成熟，用手扒拉掉皮上的毛，再撕掉几条，就露出半个绿绿的果肉。根本用不着咬，把嘴挨上去，一吸，那果肉呼噜噜路过舌头，绵绵软软，顺着嗓子眼儿就下去了。

很多年后，在超市未曾登陆呼和浩特以前，作为那时的高级水果，猕猴桃远道而来了。

三哥家没见过猕猴桃，某天有人来做客带来几个。

客走，你拿起看看，他拿起捏捏，谁也不敢吃。其实是谁也不知道怎么吃。

一个说，是不是剁碎了可以拌饺子馅？

一个说，估计和山药蛋一样得煮熟。

还是家里小儿胆大，拿一个放到案板上，手起刀落，劈成两半。

额，原来是水果。

在反季节水果出现以前，我非常喜欢猕猴桃，现在呢，想吃，不敢吃。

有一回，楼下菜店进了一箱猕猴桃，看着新鲜，捏着却生硬。惯熟的老板娘说，你回去和苹果放在一起，和土豆放在一起，催熟再吃。

我如实照办。把土豆熬出芽，把苹果熬出满脸皱纹，那三个猕猴桃，掰不开，压不烂，面孔冷冰冰。

又几日，再看，虽已皱巴巴貌似七老八十，却依然精神矍铄，撕不开，掰不烂。

今年春节，三哥送来一箱上等猕猴桃。

削皮切片儿撒白糖，虽逊于柠檬酸，吃后口腔久久缓不过劲儿。

我突发奇想，何不趁着新鲜，炒而食之？

然后，就炒而食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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