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乡的酸枣树

我的家乡位于深山区，地头、崖壁、山梁和沟沟岔岔遍布淳朴的酸枣树。虽然称作树，其实野酸枣树很少有长成参天大树的，大都为灌木丛，当地人称之为“葛针拨”或“酸枣葛针”。至于为何称“拨”，我未作深入探究。平时，家乡人很少说一棵树，往往表达为一拨树，把“拨”当作了量词使用，葛针拨或许由此而来。称呼酸枣葛针想必是为了区分于黄刺梅，黄刺梅俗称“油晃晃葛针”。由于二者浑身都长满了尖刺，所以统称为葛针。

酸枣树别称很多，各地称呼不一，我觉得称作酸枣丛或酸枣拨比较贴切，称酸枣树是对该植物的美化。尽管都叫葛针，它却无黄刺梅那么幸运，黄刺梅已被广泛地移植到庭院、公园和绿地，用来美化城市环境，酸枣葛针却难登大雅之堂，在城里少见酸枣葛针的踪影。可叹啊，古老的酸枣树只适合于原野——被城市人遗忘的角落生长。

酸枣树属灌木科木本植物，生长在海拔1700米以下的山区、丘陵和平原，野生酸枣树大都分布于原野向阳的一面。酸枣也叫山枣，树皮为灰色或灰褐色；叶纸质，翠绿，油光发亮；花黄绿色，单生或密集成腋生聚伞花序；核果为圆形或椭圆形。花期5-7月，果期8-9月。它是地道的国产货，后逐渐移栽到亚欧美各国。

“雍雍鸣雁来，灼灼酸枣红”，白露是酸枣开始成熟的季节。青枣寡淡，味同嚼蜡；白露前变白，俗称“白了背”，如橄榄。七月十五点红，八月十五满红。此后一天天变为朱红、紫红色，如珍珠，似玛瑙。果肉由脆变软，意味着酸枣已经成熟。熟透了的酸枣果肉少，枣核较大，你连续吃一斤也难以充饥，但酸酸甜甜，可口诱人。

小时候，我常结伴到野外摘酸枣，有时跋涉到几里外的大山里。远郊往来人员少，酸枣果实累累，品质好，易采摘。临行前各自带个布兜或挎包，顺便带把镰刀，以当作钩子使用。酸枣密密麻麻的，采一枚放入口中，品尝后决定是否采摘，一群孩子挥舞着镰刀穿梭在葛针拨里，不一会儿便采摘一大兜。小伙伴们坐在山石上，沐浴着阳光，享受着美味，放飞青春梦想。我们还开心地玩吐枣核游戏，看谁吐得远，“日啖酸枣三百颗”童趣多多，幸福满满。

酸枣树的老枝长有锋利的尖刺，新枝长满了纤细的托叶刺，整体像只望而生畏的大刺猬，稍不留神会被扎破出血，毛刺钻入肉里难以自拔，疼痛难忍，若不及时拔出还会生包化脓。因为摘酸枣，我没少忍受刺痛，母亲没少用针尖为我挑刺。为此，我虽然喜欢酸枣的美味，却十分讨厌可恶的酸枣葛针。

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叶，我调入城市工作，告别了家乡，也告别了难忘的酸枣树。由于城市少见酸枣树，随时光流转，韶华老去，我渐渐地将它遗忘。在街头偶遇卖酸枣的，曾勾起淡淡的回忆，甜蜜、痛苦、酸涩……

2019年初夏，父亲病危，全家遂迁回故里。有一天，我到乡卫生院为父买药，当行至半道，意外见到久违了的酸枣树。带刺的枝叶迎风婆娑，花事正盛，其枝桠上缀满了细碎、淡雅的朵朵小黄花，缀满了米粒大小的花蕾，发出淡淡的清香，沁人心脾，几只采蜜的蜜蜂上下飞舞，我的眼球为之一亮，感到格外亲切，“这还是三十多年前的那株酸枣葛针吗？”转念一想，久别的酸枣树正生机勃勃，像酸枣树一样质朴的老父亲却面临死亡，我的心中一阵酸楚。同年9月28日是父亲去世“百天”祭日，上坟返回时，再次见到了秋风萧瑟中的酸枣树，叶已稀疏，红艳的酸枣像袖珍灯笼似的挂满枝头，又似乎是滴血的泪痕。有人呼唤着、激动地探身采摘，我却象吃了酸枣一样心酸，黯然神伤：人生一世，草木一秋，人类和草木的命运何其相似，父亲凋零了，酸枣树也凋零了；父亲爱吃酸枣，却再也无缘享受了；父亲生前常用枣仁为人治病，今后再也无能为力了……刻骨铭心的凄凉感由然而生。

爱屋及乌耶？睹物思人耶？我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酸枣和酸枣树，自怨自艾曾经的冷遇和不公。后来通过百度特意查询了酸枣树，还品读了有关文学作品，颠覆了认知，萌发了讴歌酸枣树的欲望。

它质朴无华。薄薄的叶片，细碎的花朵，灰不溜秋的老枝，无端庄的身姿，浑身还长满了尖锐的硬刺，算不上美丽。但它不自卑，不拙作，兀自独立，依然故我，自顾自地发芽、开花、结果，不与它类植物媲美。

它无私奉献。全身都是宝，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人类。果实具有广泛的食药价值，富含多种微量元素，营养价值很高，可以防病、抗衰、益寿和养颜，被制成了可口的饮、食品。枣仁是一味中药，具有补肝、宁心、安神之功效。枣叶可制成茶，能防病灭病。树根除了具有药用价值外，还能当砧木和雕刻用品；其木质坚硬细腻，是编织地磨的上等材料。酸枣树甘为人梯，其枝条可用来嫁接、繁衍大枣；枣花酿造的蜂蜜营养价值极高；它当柴火耐烧，还可做篱笆，形成一道道屏障，置放墙头预防偷盗，围在地边防止动物糟蹋庄稼。

它甘于寂寞。不争宠、不争名利。当桃花、杏花、李子花竞相开放时，酸枣树正在孕育着生机。人间四月芳菲稀，酸枣花儿悄然开。它没有桃、李、杏花的娇艳、硕大、芬芳，但娇羞的样子更加使人爱怜，淡淡花香惹人陶醉。

它生命顽强。漫山遍野，生根开花。它无需肥沃的土壤，无需更多的水分，无需施肥除草，便在石缝或贫瘠的山路上一棵棵，一簇簇傲然屹立，深深的扎根脚下，生生不息，乐观向上，坚守着脚下的一方水土。“旱枣涝梨”的说法，不正是酸枣树生命力顽强的写照吗？

它坚贞不屈。凌弱强悍。自我保护能力强，具有顽强的反抗精神，浑身锋利的尖刺展示出圣神不可侵犯的样子。不畏严寒酷暑，不怕风吹雨打，甚至不怕砍头。为了一己私利，有人齐根将其砍掉，来年春天，在春风的吹拂下，又生出新枝、吐出新绿。它深深扎根于土地，有的根系裸露，依然枝繁叶茂。不择水肥条件，不择自然环境，给点阳光就灿烂。

在广大农村有这样一群平凡的人：或教书育人，或救死扶伤，或服务百姓，或辛勤耕作，他们默默扎根乡村，风里来雨里去，守得住清贫，耐得住寂寞，任劳任怨，无私奉献，这难道不是酸枣树的精神吗？他们不正是我心目中的酸枣树吗？

作者简介：

关慧，长期从事党政工作，曾任中共宣化县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等职务。现宣化区、下花园区作协会员，上谷文化研究会理事，《上谷文化》编辑 。

朗读：

秀秀，张家口朗诵艺术爱好者联盟成员,喜欢文学，擅长诵读，喜欢文艺，愿用美好的声音给大家带去感动和温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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